也许是长期的国际经济和金融事务经验,让利普顿具有这种特质。早在1993~1998年,他即是克林顿政府时掌管国际事务的财政部副部长,经历并参与应对了当时席卷亚洲的金融风暴。而更早在1989~1992年,他就是曾名噪一时而后因此毁誉参半的为俄罗斯和东欧开出“休克疗法”的萨克斯(Jeffery Sachs)团队一员。加入IMF之前,利普顿是奥巴马在白宫的特别助手。
由于架设机器,采访前我们在利普顿宽敞的办公室里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有趣的是,当他从双边会谈中返回,我开玩笑说:抱歉我们占领了你的办公室(Occupy your office),这位“鹰派人士”脸上露出了温和而愉快的笑意。我们的问题比较尖锐,而他的回答十分精准、严密,在一些看似外交辞令的长句子背后,传递了需要传递的一切信息。
增资与改革
**财经日报:在春季年会期间,IMF如愿以偿获得成员国承诺增资总额超过4300亿美元。188个成员国分成三个队列:宣布出资金额;表示加入,但未承诺具体金额;不加入。美国属于第三个队列,你是否对美国方面的立场有所担忧?
利普顿:首先,我想说我们的会议非常成功,各成员国聚在一起讨论全球经济的重要议题,并讨论各国能为改善经济、支持增长、增加就业做些什么。我们做出了一些努力,也留下了一些有待解决的问题。当然我们也谈到了美国,美国经济确实正在复苏,但问题是复苏有多强劲、能持续多久。美国也有问题需要解决,即需要削减其庞大的财政赤字。但问题也在于,如何在控制赤字的同时维持经济稳定增长,甚至不断加速。在未来数月内,美国需要在财政上做出一些决定:因为如果不采取行动的话,财政预算可能在明年就要自动削减。我们希望美国能够解决问题,做出理智的决定,并且在长期内采取可靠行动来控制债务。
日报:你认为美国是否会在明年初出现“财政悬崖”(fiscal cliff)的情况?
利普顿:按照立法和政治程序,到时会有一些自动调整措施,其中一些是针对立法到期的,一些是针对去年有关债务问题所作出的决定。针对所谓的“财政悬崖”是有一些措施的,美国政府也在此次会议中表明,他们愿意采取这些措施,从而为美国财政调整铺设一条实际的道路。
日报:对于美国在此次IMF增资事宜上的态度,你如何看待?
利普顿:很多国家都做出了贡献,包括很多亚洲国家。中国已经表示将会参与,但还需要一定时间来做出具体决定。很重要的是,一些东南亚国家——包括那些过去与IMF关系龃龉的国家,泰国、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也做出了贡献,我认为这是我们此项努力获得强大支持的一大迹象。但我们理解,所有国家都有自己具体的问题,美国表示,由于今年是大选年,所以他们选择不参加此次增资。但美国依然是IMF的大力支持者,也是帮助欧洲解决危机的大力支持者。美国此前已指出,美国央行——美联储,已经通过货币互换支持了欧洲。因为欧洲银行业的问题之一就是获得美元融资来维持贸易与金融交易。
日报:可是货币互换与IMF双边贷款是完全不同的。
利普顿:是的,两者贡献不同,但都是贡献。货币互换是短期性质的贷款,支持银行系统运作确保银行业不阻碍经济增长。其他国家则通过IMF来做出贡献。人们提供帮助的方式并不都是一样的。
日报:中国表示“不会缺席”,但尚未公布具体注资金额,而这一金额可能会低于预期。你是否对此有些担忧?
利普顿:我们对中国的表态非常满意。我们从中方获得的信息是,中国将会参与IMF增资行动,但目前就具体出资金额的内部决策程序尚未完成,因此我们还不知道具体数额,中国将自己作出决定。但据我们所知,中国将会参与并作出显著贡献。
日报:中国与其他金砖国家以及英国,正试图将增资与IMF的份额和治理改革联系起来。你认为这是不是明智之举?
利普顿:这是一个有趣的话题。首先,这些国家重视IMF份额改革非常值得理解。我们的成员国感到这是他们的机构,认为IMF能够帮助他们,也能够帮助那些与他们互相影响的国家。我们目前正在进行此前承诺的治理改革,从而更好地给予成员国适当的话语权和投票权,包括那些还没有获得足够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我认为这是一个相关话题,但与增资计划是两个不同的议题。我们获得了很多国家的出资承诺,但他们也提出了其他担忧。各方一致的共识是,我们必须完成承诺过的改革,我们也是这么计划的。
日报:但美国恐怕不会在新总统上任之前批准这项改革,这至少要等到明年初。你对此怎么看?
利普顿:我们会竭尽所能争取到尽可能多的国家来投票批准这项治理改革。我们希望美国能够有所行动。美国已经表示,由于目前他们正在选举期,因此决定暂时不提交任何新的法案。但我们会敦促他们尽快通过,并尽快完成这项治理改革。
日报:你对此是否有信心?
利普顿:我相信这项治理改革一定会发生。
日报:与此同时,中国人民银行指出,IMF是以份额为基础的机构,份额是IMF**、**根本的资金来源,IMF增加资源应主要以份额为基础。你认为新兴市场国家是否应在目前基础上进一步获得更多份额?
利普顿:我们必须一步一步来。首先,所有成员国决定推行治理改革,我们希望尽可能快地完成这项改革。另一方面,我们当然也要确保IMF依然是以份额为基础的机构。我们现在的融资方式,是当我们看到经济面临风险加剧时,为某个特殊目的、在一段特定时期内筹集资金。但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将会寻求回到正常情况下的做法,即IMF的资源增加是与份额对应的。
日报:所以这4300亿美元的资源是特设(ad hoc)的?
利普顿:这是特设的,具体细节还在研究中。
日报:但这是一大笔资金。
利普顿:是的,这是一大笔资金。这笔资金用于一个特定时期,为了帮助我们应对未来数年内的风险。然后我们会转型为一个更为正常的情况,适当设定份额,反映出全球经济面临的风险。